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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務員》系列試寫短篇(一)(二)(三)

正篇更新稍微延後,考完試就整理一下,先發三篇已經寫過的小短篇展示。

其一:《傳教士》

天啟教會徹底消亡了,即便大開拓失敗後迎來了短暫復興,但教會還是消亡了,任何獨立宗教組織都不可能再存在了。

瑟羅聯邦被新聯共收復的消息在標準歷2853年5月17日這天傳遍了人類寰宇各處。新聯共的艦隊和陸軍一到達瑟羅聯邦首府星便關閉了所有正在舉行禮拜的教堂和誦經的寺廟,任何形式的宗教僧侶統統被遣送回家,不得靠近宗教場所一步。
他們應該慶幸沒有被勒令還俗。

只有那麼一批執拗的僧侶,他們既不肯接受新聯共的去宗教化政策,也不肯接受原教旨宗教組織的極端主張,他們繼續傳播自己的思想主張,駐留彼岸與塵世之間,兩百年如一日,有人說他們是異種,有人說他們是改造人,這批人是徘徊寰宇間的宗教幽靈。

在所有教會覆滅的2853年的兩百年後,在赫爾曼酒吧,這家新聯共首星哥倫比亞27區最深的小巷里的小店迎來了那麼一位客人。

當那位特別的客人走進來時,酒吧內正放著相對舒緩的藍調,每一位調酒師、每一位客人都在低頭做自己的事情,或是擦拭酒杯,或是舉杯傻笑,沒有人注意那個戴著墨鏡的黑皮膚新客。

黑人來到吧檯前,用禮貌儒雅的語氣讓調酒師為自己推薦一瓶酒,調酒師督了一眼對方的打扮,一身黑風衣,背負一個吉他盒,脖子上則戴著那泛著銀光的晃眼十字架項鏈,現在只有一種人才會戴著這種飾品。

「你喝酒沒問題嗎僧侶?」調酒師雖然如此詢問,但還是拿出了酒吧的菜單,貼心的為眼前的黑人僧侶指出他們酒吧的幾款特色。

「沒事親愛的朋友,簡單的酒精不會是祂離棄我的蠢理由,就這個吧,『生物群』,真是個怪名字。」

調酒師挑了挑眉,給這位黑人僧侶上了這杯酒精含量頗多的特色酸酒,聞著與喝著都有一股發酵的腐臭。

看著正享受杯中良液的傳教士,調酒師不禁想:「這算哪門子的僧侶呀!」

這時,酒吧的音樂切換到了下一首,開頭便是清脆的鼓點,像漸落的雨點。又有幾位客人走了進來,幾個都是身形彪悍的大漢大姐,其中那麼一兩個,眼睛布滿了紅血絲,那是嗜血異種的標志。

「來幾杯大號啤酒!」他們氣勢洶洶來到吧檯前,對著一位身形矮小的調酒師大喊。見那調酒師顫顫巍巍的應允,他們更是囂張的笑起來。

等到調酒師手送上酒時,其中一位大漢趁機抓住了可憐調酒師的手,露出了他的獠牙。

「看來這里有比酒更可口的點心啊伙計們!」說著,他便想張開血盆大口咬去,不料,咬在了一個硬物上。

大漢詫異的看向那出現在嘴里的杯子,趕忙吐出,隨即氣憤地看向一旁那將杯子塞進他嘴里的黑人僧侶。

「找死嗎禿驢?」

「請別誤會朋友,我只是稍微暈血,一點血都會讓我受不了。」

僧侶低聲細語,顯然想息事寧人,但那幫眼睛泛紅地傢伙可不想簡單放過他。

「那你他媽最好現在閉上眼睛!」那個被塞杯子的大漢暴起,一記沖拳揍了過去,可卻沒想到他這一擊被迅速躲開,然後沒等他反應過來,又一個杯子被砸在了他的臉上,砸得粉碎,讓他腦袋嗡嗡作響。

是那個僧侶,他抓起一個杯子就砸了上去。那個大漢的幾個同伴先是楞了一下,隨後統統怒吼著向僧侶沖了過去。

「以西結書二十五章十七節….」

酒吧音樂的鼓點此刻愈打愈烈,像瓢潑的大雨。

僧侶閃身躲過所有拳打腳踢,並在躲閃的一瞬間一一奉還給襲擊的兇徒們。

「正義之路….」或是插頸,或是襲腋,亦或是砸大腿膕窩。剩餘的紅眼兇徒見對方身形矯健,隨即咆哮開始蛻形化身為獸化種,看身形他們都是魁梧的狼人。

「被暴虐之惡人所包圍…..」

那僧侶則不急不慢,在他們蛻形的時間里,取下了背上的吉他包,從里面取出了一柄意想不到的東西——一把銀光閃爍的十字長劍。

「以慈悲與善意為民引導弱者…」

狼人中的一個沒有乖乖等僧侶揮劍,率先沖上前去,真是魯莽,以至於他沒有看見僧侶在吉他包里取出的另一件管型的東西。

「通往黑暗之路的人有福了…」

一開始他以為那是個樂器的管,但等那東西全貌露出,管口對准他,他的腦袋被轟爆的前一刻他才得知,那是一桿改裝過的老式雙管獵槍。

「因為他照應著同伴,尋回迷途的羔羊….」

眾狼人一下子呆愣原地,看著一手握劍一手握雙管獵槍的黑人僧侶,那墨鏡下的眼睛似乎是在替他們下判決書。

「那些膽敢殘害荼毒我同伴之人,我將向他們大施復仇…」

一聲狼人的怒吼打破僵持,眾狼一擁而上,襲向僧侶,僧侶舉槍和劍。

「到時,他們就知道我是耶和華。」

一時間,酒吧內槍聲四作,銀光乍現,血肉橫飛。而隨著激昂的搖滾樂結束,群狼哀嚎聲歇,只有那黑人僧侶,立於群屍之上。

為他上酒的調酒師呆住了,但僧侶只是扭頭看向他,問:「這能當我的酒錢嗎?」

《殊務員》系列試寫短篇(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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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長石集團的覆滅》

今晚的哥倫布大道格外的安靜,市街高廈盡管霓虹燈飛、投影四射,但卻已經聽不到多少來自車輛、飛船的引擎轟鳴。

璀璨的星空劃過無數條斑駁的軌道,那是自太空港而來的飛鳥,攜帶著來自獵戶寰宇各大星系星省的貨物,最終降臨在這顆人類有史以來最為繁榮的文明中心。同樣地,無數想要放飛自己的鳥雀也在往外飛,越過那片璀璨的天,四面八方的交通線路最終匯聚在天空的某個「洞」里,好像將所有的高空航線都給吞沒了似的。

洞被遠看像灰白色的鋼鐵環所包圍著,就像衣服拉繩所進出的環扣,只不過,那環扣是縫在天空中的,無數航流在環扣中進進出出,仔細一看,環扣內部的天空也是一片星空,只不過看起來有些和這片璀璨星空不同步的地方,沒錯,那片環扣中央看起來更空洞,星點更稀疏的星空才是真正的星空,更璀璨的更宏偉的那片星空是美麗的帷幕。

這便是獵戶聯合民主共和國首星的「大穹頂」,覆蓋幾乎90%的行星地表,穹頂內表面是巨大的投影天空,供飛船載具進出的洞便是哥倫比亞區太空港,環扣即為太空港海關的主體。

聯共首星全球大大小小3000餘個太空港,年貨物吞吐量總和足有0.9兆噸,哥倫比亞區(城)的太空港就占了其中十三分之一,僅次於最大的九州區太空港(占十分之一)。

無數飛行貨船在遠處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為哥倫比亞城帶來半個銀河的貨物,但它們卻又繁榮得無聲,像是被人為掐斷聲音的設備。

標準歷3087年8月29日,聯共首星,哥倫比亞城26區

夜空之下,是高聳如雲的大廈尖頂與哥倫比亞城那連接地表和天宇的承天柱,再往下便是本應喧鬧繁華的哥倫比亞26區市街。立體街道中,不管是空中大道還是地面大道,不管是廈間隧洞還是立交橋道,全都寂了聲,沒有一輛,哪怕一輛送外賣的無人機的聲音都沒有。特別是26區哥倫布大道的分段。

一座聳天大廈矗立在哥倫布大道邊上,緊挨著其他同樣高聳的大樓——此時黯淡無光,那是長石集團的企業總部。總部大樓前的空地停了寥寥幾輛車,看似不起眼,但相對於已經禁止通行的空盪盪的哥倫布大道26區分段,可以說是相當顯眼了。

幾個穿著也不算起眼的人聚集在長石集團樓下的那片空地外圍,但他們個個手拿槍械,蹲伏在集團門前花圃邊上,正好作為一個掩體。仔細一看,他們的便裝破破爛爛,而且有很明顯的焦痕,便裝之下,是防衛嚴實的戰術裝,此刻已經支離破碎。

那片空地上,門前的守門石獅,花圃邊緣全都布滿了彈孔和燒焦的痕跡,數具屍體或完整或殘缺地倒在空地上。

「亨德里克斯!亨德里克斯!收到請回復!收到請回復!」正在使用DNI通訊功能的是這幾個人之中看似領隊的人,口喘粗氣,不停的捂了捂身上的防護衣,似乎有幾發流彈嵌在了上面。

「我們受到強烈抵抗警長!是重火力!重火力!他們他媽地哪來的雷射機槍混蛋!請求增援!請求…..啊!!畜生!別過——」DNI另一頭的通訊伴隨著一聲似乎沖擊被掐斷。

聽到回復的警長繼續靠在花圃上大喘氣,環顧身邊的隊友,幾個隊員都或多或少受了傷,看著眼前的狀況他面露難色。突然,長石集團大樓上方目測大概六十七十層的位置燃起一陣火光,隨後是「pong」的響聲,是一場爆炸。

「低頭掩護!」警長沖剩下的隊友大喊,隨後數塊建築大碎片「轟」地砸下,沖擊的同時濺起無數碎礫和玻璃碎片,嘩啦嘩啦如雨一般撒在警長和他的隊員身上。然後煙塵席捲而過,警長帶著隊員沖出塵霧,鑽回渾身彈孔的車上。

直到坐了下來,警長才安定下神,檢查後面隊友的情況,一共6個,包括他在內7個,原本10人的小隊死了3個,他們小隊只是運氣好,畢竟他是突擊長石集團公安特警5個隊里唯一倖存的一隊。

警長驚恐未定之餘,手緊捂住臉,結果發現手上沾滿了剛才照顧受傷隊友的血,那個隊友就在他旁邊被烏犍牛妖的拳頭打成碎片。

喉嚨一股來自胃的回酸,他強忍住沒嘔出來,雙手狠狠砸在操作螢幕上,咒罵道:「婊子養的!婊子養的!」但隨即,他反應過來,強忍住那股憤怒,但是憤怒和疼痛被壓抑下去之後,只剩下手的不盡顫抖,那不僅僅是肌肉的應激反應,還是害怕的戰栗。

5個特警隊,4個隊全軍覆沒,他失算了,他被算計了,他被長石集團那個狡猾的獅臉盧算計了!

8月29日這天,他們哥倫比亞公安總局集中幾乎所有特警力量,封鎖了一整個26區,嘗試突襲涉嫌走私販賣毒品、黑市藥物的長石集團總部大樓,緝拿哥倫比亞城最大的毒梟頭子之一,金獅種盧青淼,公安、殊務員界管他叫獅臉盧,結果在半途,他們被突然出現的非基準人部隊襲擊,襲擊者不乏軍用的阿爾法狼人、烏犍牛妖、花豹妖,而且統統攜帶軍用制式的強大武器裝備。結果5個警隊,只有警長自己率領小隊的七個人歸來。

煙塵逐漸散去,一陣「咚咚」聲突然出現在警長耳朵里,是車窗的聲音,有人在外面敲打車窗!驚魂未定之餘,警長已經抓起儀表盤的動能手槍對准窗外。

窗外的人影在煙塵中隱隱作現,隨著煙塵散去,外表輪廓清晰了起來,是一個戴著覆面盔的男人,一身黑、銀、白為主色調的披肩長外套,外套之下是布滿防護功能模塊的作戰服,可以看到長外套領口是翻下的兜帽,他認得這身服裝,看到外套左胸前的那塊銘文「CSAA」便證實了他的猜想。

警長搖下車窗,車窗外的人便出示了他的證件。這幫人的證件里向來不會寫真名,而是以代號替之,這個人的代號是….

「『猞猁』,中央殊務局總局17隊隊長,能否請你陳述一下現在的情況,特倫奇 奧康納局長(Director Trench O’Connor )?」代號為「猞猁」的男人以沉穩而沙啞的聲音說道,覆面盔的紅提示燈好似窺探的眼睛。

「我..我們5個特警隊,嘗..嘗試突擊長石集團頂層的董事區,董事長是..是我們的首要目標金獅種盧青淼,」奧康納局長頓了頓,控制自己語氣不再顫抖,「我們遭遇大批疑似軍用獸化種部隊的襲擊,他們持有強大火力,我們他媽根本只能被殺著玩,只有我們這個第一小隊倖存逃離…」奧康納局長越說越激動,「他們全部失去聯系,全體…不!他們只是失去聯系!他們可能還沒死!請救救他們!救救我們的警員!」

他還激動地伸手出窗外按住猞猁的肩膀,猞猁只是手輕拍局長的肩膀回應道:「請交給我們。」留下一句話便掙開局長的手向長石集團正門走去,身後,陸續跟著5個人,雖然身高不一,但都身穿一樣的服裝。

統統戴著兜帽和覆面盔,一身黑衣,手持的武器裝備可能不一樣,或是高頻刀,或是重型模塊機槍,或是普通的制式動能步槍和電漿步槍,但他們一個一個都邁著不紊不亂的步伐,從容淡定向兇狠殘暴的魔窟走去。

高廈之上,長石集團頂層,一間占據幾乎一層的房間里,奢華的大理石地板倒映著名貴畫像以及輔以新技術浮現的亮麗珊瑚樹的光芒,越過珊瑚樹,越過辦公桌和真皮椅,一個男人被他的所有榮華富貴簇擁著,站在落地窗邊,身形魁梧,毛發旺盛,腮邊胡和頭發連在一起好似雄獅的鬢毛,擁有一副獅子臉的他,俯瞰著底下的渺小景象,看著6個小小的斑點就這樣走進自己的領地,嘴勾勒出陰狠的笑,旺盛的腮邊胡也跟著一顫一顫,夜色之下,眼睛透著黃綠色的邪光。

他對著自己腦子的DNI(直接神經接口Direct Neural Interface)系統發布指令:「好生招待我哋啲客人(好生招待我們的客人)。」便轉身坐回辦公桌前的真皮椅上。下達指令後,他拉開辦公桌的抽屜,翻找出了一個脈沖注射器,里面是無色的藥劑,他盯著藥劑,遲疑不定,最終還是決定塞進了西裝外套的口袋里。

本來他已經打算今天就離開首星,沒想到公安這麼快就找上門來。哥倫比亞區…不,首星全球范圍內,族里的生意都已經做不下去了。所有製毒窩點全部被端,平日阿諛奉承的小弟集團全部東奔西散。本來,他已經打算金盆洗手,決定投資殖民地的科學院附院;本來,他已經資助了無數孤兒寡女進入他們的大家庭,重獲新生;本來,他坐鎮一方,已經為這座城市守望多年。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就沒有人理解他的苦心?

瞧著吧,如果他一天不坐在這把椅子上,哥倫比亞城能亂成什麼樣!瞧著吧,如果他們指望盧家的盧青淼會乖乖等死,那就一起玉石俱焚!

從外面看,10分鍾內,長石集團總部大樓從底層開始,逐層往上,都冒著火光,偶爾玻璃牆體被炸出幾個窟窿,無數碎片和煙塵傾瀉而下,比剛才公安特警隊突襲的時候更為慘烈。

在接近頂層的位置,其中一層樓的辦公室內,煙味彌漫了整間辦公室,那是室內所有這些雇傭兵香菸口吐雲霧的成果。這些雇傭兵里,不乏犬齒嶙峋的、磨角礪礪的、利爪摩擦的,狼人、牛妖、豹妖、血裔齊聚一堂。他們談天說地,比劃著他們那沾滿鮮血的手,做著鬼臉,模仿剛才被屠宰的「小羔羊」,盡是醜陋地嘲弄他們口中那弱小卑劣的條子。

忽然,一陣鈴聲響起,血裔的雇傭兵還以為是哪個戰友的機板,還笑著說,可能是哪個情人吧?但現場沒有一個人應答,這時候他們才驚覺不對,紛紛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一輛無人小車緩緩地開進幾人所圍坐的辦公區中央,正當他們詫異之時,小車背部升起一根金屬棒,眨眼間,金屬板釋放萬丈光芒。

所有的眼睛都被光刺痛的睜不開,那位血裔的雇傭兵更是被光燒灼得慘叫起來——充滿紫外線的養分,叫聲嘶啞淒厲,就像全身血肉都被烙鐵灼燒。待他們眼含淚水、耳鳴目眩之餘,兩個不速之客破窗而入,傾瀉著他們的所有子彈。

一開始,這些獸化種、血裔為主的雇傭兵絲毫不虛這些入侵者,他們強韌的肉體即使面對子彈也能屹立不倒,而且很快,他們的血肉便能再生復蘇,到那時,他們將突起把襲擊者手里的槍械奪過砸成碎片。在雷射機槍旁邊的雇傭兵正打算摸起槍就進行掃射,結果身後的牆體突然被穿了無數個洞,數不計數的高速彈頭向他襲來,將他打成斑點人,在辦公室後方!走廊那里!還有其他襲擊者!

「迎戰!迎——」似乎是領頭的雇傭兵隊長,一個狼人,話沒說完,他的頭就被其中一個破窗者射出的特戰彈頭打碎。剛才還在嘲弄羔羊之弱小的異種們轉眼之間化為了襲擊者槍口下的碎渣。

那兩個破窗而入的人都穿著一樣的制服,身披迷彩雨衣,戴著兜帽面罩,不同的是,一人手持高能電漿步槍,另一人則手持脈沖動能步槍,剛才擊碎雇傭兵隊長頭的便是他。他似乎也是領頭的,對著DNI說:「先鋒組,大樓主體清理完畢,只剩下頂層區域。」辦公室另一邊傳來腳步聲,拿著重型雷射機槍的另一位身形相對魁梧的同事從滿是窟窿的牆壁後走出來,看見走進來的同事,領頭的補充了一句:「還有支援組的『麋鹿』。」

「做得好,『雲雀』,繼續推進,清除所有目標。」DNI另一頭傳來的聲音正是猞猁。

「獅臉盧也是?」雲雀試探地問,檢查了手上步槍的栓動系統。

「格殺勿論。」猞猁如此回答,「殲滅組就位。」

獅臉盧感受著偶爾自樓下傳來的震動,聽著DNI里傳來的慘叫聲,看著監控被駭入無法顯示的畫面,心里萬分焦急。轉眼之間,他就由優勢變為弱勢,由掠食者變為待宰的羔羊。他過於傲慢,以至於忘記了中央殊務局的存在,竟然連殊務局的刀斧手都震動了,他為自己和那個見鬼幫派組織合作捅的大窟窿深深懊悔,在心里暗罵了那個羅馬尼亞老血蟲一句「撲街」。

吞了吞口水,他想到還有一條退路,不料,門外已經傳來戰鬥拼殺的聲音,他立刻動身,在DNI里吩咐幾句之後,一扇暗門便從一邊牆壁打開,暗門內是接應他的親信手下,一個狼人,一個牛妖,一個血裔,雖然他們現在都還是普通的人形,但個個面色如煞鐵,目露凶光,一旦蛻變,就能以一抵十。這三位也正是獅臉盧手里最為嗜血的打手。

「坐飛船走。」獅臉盧吩咐道,這本來是最下下策的方法,畢竟穹頂的空防系統緊緊盯著,可能飛船剛飛上天就被制導系統鎖定,遠不如坐車鑽進街巷的方法實在。但只要速度夠快,運氣夠好,逃進26區外沒有被封鎖的區域的空中交通流中,空防系統也一時半會兒搜不到他。

他和手下抓緊腳步,鑽進暗門,在他的私人密道里快速通行,走上階梯,但就在最後一段路,那段長長的走廊里,望著黑漆模糊的走廊盡頭,他突然叫停了下來。因為,他那雙敏銳的強化眼,看見了普通五感所看不見的身影。

安全夜燈的昏暗低沉,盡頭的光線似乎被什麼偏曲了一般,就像放置了一面巨大的透鏡。

「邊個(誰)!?籃出來(滾出來)!」獅臉盧一聲怒吼,那面「透鏡」和扭曲的光線紋絲不動。

那光線歪曲,歪曲,扭結成了一塊又一塊有形的碎片,就好像虛擬現實里未能即時加載的區塊,也如現實被打碎的鏡子一般,那群碎片一點一點由透明顯形,蛻生出一個影子,那影子隨即步入了暗淡的燈光下。頭戴兜帽覆面盔,身著披肩長衣,背和腰各掛著一柄刃形兵器,不知是刀是劍。其身形比魁梧的盧青淼和獸化種手下矮小的多,看著弱不禁風橡根禾杆。

光學迷彩,這種裝備只有官方的人士才能掌握的,更別提那隱藏氣息存在的嫻熟手法,不是頂尖的高手是沒法做到的。這也讓他確定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立於千萬殊務員之上的中央殊務員。他打量了對方這身裝備,又突然想到了什麼。

近幾年,所有暗網黑市網絡都在傳聞,殊務局的刀斧手中,有一位突起之秀,擅使雙刃,一刀一劍,槍法也準的離譜,最駭人的聽聞是,他最喜好切割對手的肢體,無數異種罪犯的手腳、頭顱被他像切菜一樣剁下….因此,圈內的異種都稱其為….

盧青淼吞了吞口水,才試探性地問:「你點到呢果?(你怎麼到這的)?」對方沒有任何回應。

「點呀?同我呢異種講嘢好失禮你呀?」盧青淼繼續說著,其實是在拖延時間,「你背後背著的是高頻刀還是你的劍,你用這對刀劍砍洛過多少手腳捏?」他越過手下上前,背後比劃起來。

覆面人仍舊一言不發。

「你在我們圈子里可是聲名遠揚啊你知某,『解肢魔』先生?」獅臉盧頓了頓,強調了這個稱號,三個打手聽到這個稱號身子也顫了顫抖,獅臉盧盡收眼底,但還是繼續說著,」我可是相當敬仰你的,看在我這麼敬仰的份上,讓一下,得唔得啊?」獅臉盧比出拇指和食指,伴隨著他的手勢,他的手下心會神意地摸索著腰間和衣服內的槍。

被他稱作「解肢魔」的覆面人依舊沉默著,而且那姿態一點也不像是要讓開的樣子,一股殺氣從對方身上散發,抹過獅臉盧的咽喉,後者也不禁吞了吞口水。

「要不要這麼絕情啊大哥?,咁樣啦,你不讓的話,」獅臉盧手插進口袋里,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說「就落去同我向閻王問聲好!」獅臉盧手勢立決,示意手下開槍射擊。

幾個手下迅速掏槍,開保險扣動扳機,不料,一扣扳機,他們的槍就發生了故障卡殼甚至炸膛,一個打手的手甚至直接炸飛,獅臉盧反應及時地後退才沒被小型爆炸波及。他觀察了一下,走廊狹窄的牆壁上釘著微型EMP裝置,光線昏暗,他堪堪才能察覺到。

所幸他的手下都是再生速度極快的異種,再生之際,他們統統突變為獸形,獠牙利爪尖角畢現,3個力量速度遠超與基準人類的異種完成他們的血肉蛻變。

三個異種同時向前突進,血裔的打手飛奔最快,他也是是血裔中能使用高等血裔秘術的佼佼者,手握血液化形的利刃便勝似獵豹的速度沖去,近了,很近了,那搏動的脖頸動脈!結果,伴隨一陣火花和「ping」的一聲,血刃的疾襲被擋住,擋住血刃的是一柄劍,似乎是仿古制的漢劍,八面打磨,厚度明顯。剎那之間,血裔打手看了看劍身,又看了看略矮於自己的對手,那覆面盔眼睛的位置,不祥的提示燈亮起。剎那之後,手起劍落,鮮血自脖頸噴灑而出,濺在牆上,但被割裂的不是這個覆面人,而是打手。

血裔打手急忙後退,渾身乏力,血刃差點抖落,正想著撤開等待喉嚨再生,結果對方先手弓步向前一劍刺向面門,血裔殘存的意識就這樣灰飛煙滅。全套動作僅僅在屏息之間完成,血裔打手持刃沖刺,隨即對手拔劍出鞘,喉頸被割,頭被穿刺,前前後後不過三秒,牛妖狼人見此情景也不免慢下腳步猶豫了。但轉念一想,這個體格看著弱不禁風的刀斧手以他們這種力量見長的異種作為對手,而且在這個狹窄的走廊里根本無處可躲,他們兩兩眼神一對,也向那刀斧手沖去。

覆面人趁他們猶豫之際,早已拔出背部的武器,是一把長刀,只見覆面人手一握緊,刀身便發出不祥的鳴動。盧青淼這才驚覺,那是一柄高頻刀。

一狼一牛,狼人越過牛妖飛撲而來,覆面人刀劍齊舉,架開突襲利爪,引狼人撞到牆上,牛妖已經沖上前,正准備抱襲勒住對手的腰腹用頭頂的角給對手內髒攪一攪,結果反被刀劍劃斷手臂手腕的筋,力道一下子萎了下下來,手臂低垂。覆面人見此立刻起跳踏在手臂上,雙手刀劍趁勢揮下,削斷逼近的牛角,腳再用力助跳,後空翻至牛妖後方,受身俯地橫斬便削斷了雙腿,隨後快速起身,雙手握緊刀和劍對准脊背旋身齊砍而下,牛妖下身直接被暫時癱瘓,中樞神經系統被直接破壞,應該也命不久矣,但覆面人還想補刀,他正准備上前對牛首開瓢時,狼人已經反身攻來。

覆面人沒有怯戰,雙手刀劍便上陣與之拼殺,技法凌冽,步伐飄逸但沉穩,刀作砍劈,有提柳散陰刀之式;劍作刺削,有九宮純陽劍之式,僅憑刀劍舞花翻飛,覆面人便將狼人那對沉而銳的利爪壓制。一旁的獅臉盧趁此從口袋里翻找出了什麼東西,是一把老式的洛格克手槍,不受EMP影響,他拉開保險,便准備瞄準扣動扳機。

但覆面人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可能是保險拉開的聲音,也可能是背後的某隻眼睛,在獅臉盧瞄準扣動扳機之際,覆面人側閃回身反撩,劍刃挑起狼人雙爪,與刀並舉,刀劍一齊力劈華山,狼人雙手便被斬落於地,沒等狼人嚎叫而出,劍便插在狼人咽喉上,覆面人再擰轉施力,將狼人轉到自己和獅臉盧的槍口之間,剛好將狼人當做了肉盾,獅臉盧反應不及已經扣下扳機,幾發子彈全打在了狼人身上,最後一槍命中腦門,狼人一命嗚呼。

在此之際,覆面人再次探頭露面,獅臉盧繼續扣動扳機卻沒有反應,該死的!沒有子彈了!那刀斧手正是深諳手槍彈匣的數量限制才看準了這個時機!與那刀斧手的頭盔提示燈一起露面的還有他手上的一把槍,一把老式左輪。獅臉盧下意識歪了歪頭,伴隨槍響,子彈擦過他腦門,但捲走了他的一隻耳朵。

忍著痛,獅臉盧慌慌張張地從口袋取出原本藏著的注射器,以最快的速度想要將脈沖注射器的迸射口對准脖頸,槍響很快隨之而來。大腿一槍,他疼痛跪地。胸口一槍,他發出咆哮,在最後關頭,他——

「pang」的一聲,伴隨著馬格南左輪手槍最後一顆子彈打出,覆面人打爆了這個企業毒蟲的獅子臉。覆面盔下,已經在氣喘吁吁,只見昏暗燈光下,披肩大衣的左胸位置,標著這位中央殊務員的代號——「伯勞」。

伯勞猁喘著氣,看著在場四具一動不動的軀體,調整好氣息後。

在最後一刻,這個毒梟頭子好像試圖注射什麼藥劑,值得慶幸的是在那之前伯勞便舉槍爆了對方的頭。自己師父的話果然沒錯,老古董總有老古董的用處,剛才一路疾行突襲上樓的時候試試手開了幾槍,手感的確不錯,後坐力反饋一開始不習慣,但是那十足的力量感反而引人著迷。

收起槍,伯勞便准備去給查看獅臉盧的狀況,光線比較暗,看不見屍體的頭部。想著靠近看得更仔細些時,伯勞的靴子挨到了獅臉盧的手。下一秒,那隻手死死抓住了伯勞的小腿,盧青淼猛地坐起身,面露陰笑,面部毛發激增,渾身上下肌肉涌動,打中面門的子彈被扭動的血肉拱出。

伯勞揮刀削下那隻手,快速後撤。獅臉盧已經起身,並且蛻變為比手下狼人、牛妖更為魁梧猙獰的凶獸,斷手飛速再生,身長直逼三米,怒目圓睜,兩耳直豎,鬢毛宏偉,頭上有一撮黃白色的毛發似他的王冠,正如他自詡為哥倫比亞的黑社會帝王。

一聲怒吼,反反復復回盪走廊,牆皮都好似要被震落。伯勞回撤來到狼人屍身邊上,拔出插在喉嚨上的劍,雙手持劍備戰。

待斷手恢復完整長出利爪的時刻,獅臉盧攜爪劈風暴起,眨眼便突襲到了伯勞跟前,猞猁只能憑借本能握刀抬手格擋,力道又沉又穩,伯勞險些沒有架開。但旋即接替上來的是獅臉盧更為狂暴的攻擊。

獅臉盧身形龐大,身為罕見的獅妖此時的力量也遠大於平時,伯勞不敢隨便連招架格擋,利用相對嬌小的體型,以躲閃為主,上竄下跳,腰、肩、關節帶動刀刃劍刃,在獅臉盧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猙獰的傷口。

但畢竟力量的優勢擺在這,猞猁在一次一次的攻擊中被壓制,後退,後退,再後退,退到了牛妖屍體的附近。伯勞的體力也不是無限的,攻擊砍在對方身上也會迅速再生恢復,但伯勞也只能咬下牙讓全身保持戰爭動員的狀態,一次又一次躲閃或架開獅臉盧快且沉的爪擊,不時還要承接對方冷不丁的鞭腿,手臂受到持續沖擊已經在微微顫抖。

突然,又一隻手抓住了伯勞的腿,是那個牛妖!大意了,只是切斷中樞神經系統還不足以讓他斃命。在伯勞被牛妖限制之際,一個躲閃不及,便被獅臉盧的鞭腿掃中,甩飛了出去,飛了幾個身位遠,狠狠撞在了走廊盡頭的鐵門上,那扇鐵門後方便是長石集團大樓的樓頂兼停機坪。

一吐血,血卻蓋在了覆面盔內部甚至遮擋了視線,不得已之下,伯勞摘下兜帽,取下覆面盔。露出了真面目。

獅臉盧完成一次成功的攻擊後,也在大口喘氣,他剛才用注射器在子彈打進頭的一瞬間就把藥劑迸射了進去,還好藥有作用,但是副作用也很明顯,子彈明顯破壞了一部分腦部結構,但所幸沒有影響動作神經。而且全身上下都好像灼燒似的痛,每一次揮擊鞭腿都是極大的負擔。一套攻擊下,他也不由得暫時歇了一會兒。

看見伯勞的真面目,他露出邪魅的笑,獅子臉的笑那就是露出獠牙。「冇諗到啊(沒想到啊),解肢魔的真人系個靚後生妹…」看著伯勞,不,伯勞小姐,他也不由得端詳了起來,黑發秀麗此時紮成了馬尾,臉白皙初脫稚氣,也還帶著一絲少女的稚嫩,精緻五官里那雙深邃而尖利的的丹鳳眼最為獅臉盧所鍾愛,那是經歷多少殺戮、承受多少傷痕才能打磨出來的死士之眼。

「後生…..可人…後生妹….你…」說著說著,獅臉盧才發現自己說的話斷斷續續,字不成句,可能是子彈傷及大腦所致,但他依然組織起了語言,說:「你,刀劍,銳氣,後生,大好前程,我,榮華富貴。」意思是,你很強,年輕有銳氣,有大好前途,跟著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伯勞只瞟了一眼,懶得搭理,吐掉口中最後一口血痰,說出她的第一句話,聲音聽起來十分細綿,但也中氣十足暗含殺意,她只吩咐了一句:「應急模式。」

隨即,她身上的作戰服似乎響動了一下,她感到手臂、脖子有針刺的感覺,那是在注入興奮劑和納米修復液。隨後,她起身,雙手握緊刀和劍的柄,刀身劍身靠近便開始變形互相組裝起來,最後竟拼湊在了一起,成了一柄更長更寬更厚的大刀,制式如雁翅刀。刀身鳴動的更加劇烈,刃部似乎還冒出了白煙,好像是在加熱一樣。

隨即,罷了雙手握刀,擺出架勢,有辛酉刀法的姿態。獅臉盧見此,大笑起來,連笑聲也似在吼,轉笑為切齒,擺出了洪拳的架勢,利爪縮短埋進肉里。

此時獅臉盧的身體也漸漸緩了過來,他不再等待,再次暴起向猞猁突襲,如閃電一般近身,步伐似十二橋馬,右手拳突變掌,以鶴形進逼直供對手面門。罷了歪頭閃身,獅臉盧的鶴掌變虎爪式,尖爪突利反撩耳,伯勞俯身低頭躲過,發尾被掃中,爪及發箍,頭發便披散開來,此時獅臉盧另一隻拳頭也逼近,伯勞順手豎刀格開另一隻逼近的拳頭,拳頭一下子被削掉了一大塊肉。

獅臉盧沒有被疼痛抑制腳步,虎爪收形,拳頭收起,雙龍出海,伯勞直身被迫分出一隻手抵住刀背,接下攻擊,沉重的力道幾乎讓她往後滑了好幾步,差點被震飛出去。獅臉盧見狀,立刻進步接轉身側踢。

側踢之技,力道沉重無比,一出便是終結技,獅臉盧已經迫不及待結束戰鬥。

伯勞見此卻嘴角一勾,持刀巧妙格擋並架開,將力度卸往身後,獅臉盧身子一下子被帶了過去,伯勞見狀按緊刀柄上的某個按鍵,刀身鳴動此時如引擎暴鳴一般,雙手舞花旋刃,帶有歐洲雙手劍法的影子,隨即她便高舉刀對著伸在自己面前的腿力劈華山,伴隨「咔嚓」的血肉撕裂的聲,碩大的斷腿被斬下,獅臉盧一個不穩,想用手撐牆,伯勞見狀再補一腳,直踹傷口斷面,獅臉盧龐大的身軀伴隨著疼痛的怒吼而轟然倒地。

獅臉盧倒地也強忍劇痛想翻身,剛一翻身朝上,伴隨「咔嚓」一聲,他眼里最後一幕,便只是落下的斬首刀。

一個掛滿鬢毛的獅子頭滾落龐大身軀,鮮血泉涌而出,頭滾了好幾圈,也漸漸和身軀一同縮小變回了人形,待頭停下不再滾動之際,獅臉盧瞪大的雙眼直直朝向伯勞,盡是死前的震驚和憤怒不甘。

「殲滅組伯勞,目標盧青淼已肅清,重復,目標盧青淼已肅清。」聲音細綿細綿的且帶著幾絲稚氣,像初緞的絲綢拂過一般。

《殊務員》系列試寫短篇(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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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紫外線炙燒血裔肉排》

長煙市今天依舊很冷。

絨毛似的雪花飄飄墜下,飄過簇擁成群的大廈尖頂,穿過高層投映的巨大全息廣告,來到了空中的道路正中,旋即又被空中車飛馳的氣流沖散,刮往遠處,離開燈紅酒綠的市中心區,進入了寂靜而雅觀的博斯公寓群。據說住在這片公寓群內的人,占據著長煙市百分之八十的財富。

雪花飄過一戶又一戶的人家,這些人家里,有舉辦寒冬宴會的寰宇企業新秀,有在恆溫泳池獨占享受夜之寂靜的暢游者,有在家中也馬不停蹄處理業務的管理者….

但雪花最終停在了某間高層公寓的陽台上,屋內傳來的溫暖的火光似乎加速了雪花的融化,很快,雪花消失不見。

那火光並不是真的火光,而是屋內那模仿火光的壁爐式取暖器,即便傳統的煙囪壁爐早已淘汰,但壁爐的形制依然被襲承下來。

屋內的布置不說奢華,但也略顯雅致,成排擺滿屋主喜愛書籍的書架圍繞著屋子,書架上的書門類頗多,從柏拉圖到尼采,從精神分析到獵物烹飪,書架之間的隔間放著眾多別出心裁的工藝品,塞尚和達達主義、至上主義是其中的重點,但這些都工藝品似乎都在簇擁著掛在璧山的一對巨大鹿角。

正中的壁爐的光照遍了全屋,鹿角往上投映了斑駁的影子,奇妙的角度讓影子竟呈現了冠冕之形。壁爐正前方擺著潔白鋪著桌布的大餐桌,精緻的餐具整齊放於各個座位之前,刀叉筷子碗碟一個不少,桌子中央,幾個燭架上搖曳的真正的火焰,則將餐桌上琳琅滿目的菜品照亮。

菜品同樣十分豐富,集各大民族文化風情,有中華之粵閩蘇菜,也有英美意式的小盤,還有獨具特色的日式菜餚。

而這些菜餚里,多為肉菜,而且仔細一看,許多都是肝心腰等內髒。

桌前則坐著三人,兩男一女,有一位是屋主人,這位慷慨的主人宴請了一對夫婦和另一位朋友,宴請的三位客人都來自同一家企業齊諧集團,他們都是長煙市的傑出企業家新秀,個個容光煥發的。但除了那對夫婦外,另一位似乎還沒有到場,這對夫婦對這遲到的朋友似乎相當不悅。但屋主人的慷慨大方暫且化解了彼此的不悅,他的和趣也活躍了這意外而得的人造寒冬下冷寂的氣氛。

這對夫婦客人中,丈夫雄姿英發,面容方挺,白色西裝盡襯胸襟闊肩的俊俏;妻子美艷優雅,顴高眉秀,淡藍連衣裙勾勒身形優美的線條。而夫婦二人的眼睛,都是同樣的吊眼,眉目充滿銳氣,眼眸看似清澈剔透,實則高遠而深厲。他們舉止從容大方,與屋主人的談吐絲毫不掩其心中的自傲與野心,盡是關於未來的精確規劃和對自己知識專業的誇耀。

而聽著他們侃侃而談的屋主人,正坐於長桌的一頭,離壁爐的方向的最遠,暖光打在他身上最少。屋主人同樣盛裝出席,精緻的深色西裝領帶閃爍隱約的斑紋,灰藍的襯衫領上,是一張柔和不失張力的臉。因為是東亞面孔,因此骨感並沒有座前兩位歐美裔客人那般明顯,五官的線條都很緩和,但不失精緻,柳葉似的眉下,是柔情似水的黝黑眼眸,細看卻又如深潭一般,深邃的眸是這張秀麗面容上的點睛之筆,兩位客人可能看不出,這樣溫婉的眼眸里,藏著一絲銳利,比他們表現的銳氣要尖銳得多,甚至尖銳到危險的地步。

但兩位客人並沒有察覺到,因為屋主人是那樣的溫柔禮貌,舉止得體,如果這個時代還存在以往的高雅貴族的話,那麼一定非這位紳士不可。更別說,他做的一手好菜,品嘗他的廚藝就好像品嘗世間難得的臻美佳餚。

「您做的豬心肝肉真是太美味了,鈴久田醫生,」男客人也就是夫婦中的丈夫說,「請你之後一定教教我,怎樣才能把心肝肉做的這麼軟嫩?」說完,他即刻又用叉子插了一塊來自那碟豬心肝肉中的一塊到自己碟子里,以刀叉切分食之。

屋主人只是輕笑了笑,說「當然,費德里科,」他的聲音輕而又極富磁性,「我這就告訴你一個竅門,對付心肝肉,你所做的首先,就要鍥而不舍地去追。」他對男客說時,不時用眼神就暗示他,滑向男客正對面的那位美麗女士。接著他端起了一邊的高腳杯,聞了聞杯中紅酒的韻香,微抿一口,感受了酒在口腔苦澀微甜與過喉的火辣。

鈴久田醫生對這珍藏已久的陳釀十分滿意,美酒與今晚的佳餚十分搭配。

「追?請問您想怎麼去追那心肝肉?」另一位女客人對醫生所說的竅門饒有興趣。

「要拿尖刀追著那跳動的心不放,德洛莉絲,但也不是盲目地去追,要鬆弛有度,」鈴久田捏起盤邊的餐刀豎著展示,確保兩個客人眼里都閃過了刀面的光澤,「你要適當放那可憐的心肝走遠些,走到他認為稍微安全的地方,你要隱藏起來,屏息捏住腳步,然後…」

醫生收起微笑,本來柔和的眼神突然露出鋒芒,迅速調轉了手里的刀,刀口向下,握緊快速插進菜盤里最大的一塊心肝肉,動作之迅猛,讓兩位客人都嚇了一跳。

待客人們靜默驚訝之時,他再度露出那令人舒心的笑,舉起手里的餐刀,展示他「追」到的心肝肉。

「就這樣,待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擒住那搏動不止的心,在你擒住他們的那一刻掐斷所有心跳,只有這種心肝做出來的菜才是最軟嫩可口的。」醫生說罷便將肉放進自己的餐盤。

客人們鬆了一口氣,開懷而笑,笑的時候,能看見他們各自的嘴里都有一堆尖利的犬齒。

他們是一對血裔(吸血鬼)夫婦。

「你說的就好像打獵似的,一成,告訴我,你真的親自打獵了一頭豬玀了?」費德里科說到「豬玀」這個詞時,嘴里盡是不屑,眼睛盯著那空著的座位。

那是為夫婦倆的同事田燕聞預留的座位,夫婦倆一向和這位得力的事業競爭對手不合,如今對方的遲到更是讓費德里科厭惡不已。

「說不定呢?」鈴久田醫生抬眉說道,眼里注意到了費德里科的厭惡眼神,但他笑而不語。

「我一開始還以為您說的是那情愛方面的『追逐』呢。」德洛莉絲插入了話題,「鈴久田醫生您作為心理醫師想必對此也十分在行不是嗎?」

「戀愛咨詢是戀愛咨詢,心理診療是心理診療,盡管手段相似,但兩者其實並不能混為一談德洛莉絲。」醫生眼睛看向別處,看向手邊的刀叉,但又轉而叮向他的客人德洛莉絲,「但我也很樂意去兼職一下,兩位如果遇到感情不順,我隨時歡迎你們像現在這樣來訪。」

「我真是求之不得了,一想到能再嘗一次你的廚藝,我可要多找德洛莉絲的麻煩了。」費德里科開玩笑地說,逗樂餐桌前的大傢伙。

接著,他們繼續享用了晚餐,結果直到三人飽腹,另一位本應到場的客人依然沒到。

費德里科忍不住抱怨了:「至少我們的晚餐氣氛沒有被田那不分時宜的玩笑破壞。」

「好了,別提了,」德洛莉絲制止了費德里科的話,「田大概是因為得罪了誰被耽擱在路上了,你可不能嘲笑他!」她嘴里盡是嘲弄的語氣。

鈴久田醫生在一旁還是笑笑不語。

兩位客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選擇了轉移話題。

「說起來,一成你做的炙燒肉排嘗起來也鮮美不已,但我有點好奇,這是用的什麼肉做的,和我平常吃的豬排牛排不一樣,也不像雞鴨肉,是某種新的人造肉嗎?」費德里科正用餐巾擦著嘴,剛才嘗下最後一口肉時,染了不少血。

「對對,那種肉吃起來太美味了,就和那心肝肉一樣軟嫩,告訴我們吧醫生,你從哪里淘來的高檔肉?」德洛莉絲則品嘗著飯後甜點,一杯精心准備的人造O型血。

醫生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端詳著眼前的餐具,刀和叉子,他再兩個之中糾結,片刻之後才說:「那真是太巧了,剛才田先生也問了跟你們一樣的問題。」

「嗯?田先生?」兩位客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這是什麼意思一成?我以為田還沒到。」

「其實他很早就到了,我也順便回答一下你們剛才問的問題吧。」鈴久田最後選擇了刀叉之中的刀,拿在了手里。

「你們剛才吃的鮮美心肝和肉排,都是田先生身上的。」鈴久田另一隻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個客人並沒有多大的驚訝,只是笑得更開心了。

「您還真會說笑醫生,說嘛,你的秘密高檔肉和烹飪法。」德洛莉絲正吃著甜點,笑得差點噎住,趕緊喝了一口血潤潤嗓子。

「不,沒有說笑喔,至於手法,我剛才不是說了嘛,」鈴久田微笑看著德洛莉絲,然後就在她眼前,猛地將手里的刀,直插費德里科的左胸。

費德里科中刀猛地抽搐了一下,在餐桌上掀起了相當大的動靜,想著站起身但結果根本站不穩,最後直接倒地不起,連帶著椅子都打翻了。

目睹自己丈夫心髒被扎中的一刻,德洛莉絲先是愣一愣,轉而要大聲尖叫,但沒等聲音傳出,喉嚨就被鈴久田的另一隻手舉起的叉子扎穿,取代聲音從喉嚨里迸發而出的是止不住的鮮血。

很快,兩具屍體倒在了餐桌兩側,鈴久田微笑看著眼前的傑作,滿意不已。將兩具血裔的屍體都拖到了廚房里。

他想要嘗試一種新穎的烹飪手法。

為此,他准備了一台特別的儀器。

先是將新鮮的屍體肢解,他選擇了比較健碩的費德里科的大腿肉,用肉鋸一通切割後,剜下了一塊比較方正的鮮肉排,血裔身上的血肉,還因為血液的熾熱,而伸出治癒的肉絲,但用不了多長時間,血液會徹底失活,失去治癒能力,所以要抓緊時間。

稍微處理一下過多的鮮血後,鈴久田用准備好的醬料簡單醃制了一番,隨即放在了案板上,打開了一邊的特殊儀器。

一陣特別的光從儀器上方的燈里射出,一打在費德里科的肉上,就燙的直起白煙,就好像被燒灼了一樣,焦香味和醬料的濃香傳來,韻味令鈴久田醉心不已。

簡單在表面用紫外線炙燒了一番後,肉排便被鈴久田擺進了餐盤。

他一個人端著菜回到餐桌上,為自己的酒杯滿上紅酒,繼續一口一口地品嘗自己的傑作。

《殊務員》系列試寫短篇(一)(二)(三)

來源:機核